问:罗万象
答:赵子毅
问:据说你是因为想要搞乐队而开始创作的,当时是想要搞什么样的乐队?想当主唱吗?
答:其实就是想和别人一起玩而已,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想不想当主唱这一说了……比起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才更重要。
问:你的个人创作和“乐队”这件事好像离得很远,离音乐也有点远,是突然受到启发拐了个弯,还是两件事并没有很大不同?
答:可能“音乐”是更难触摸的那个吧。我的话,可能偶尔会有一个想变得和音乐一样美丽的愿望,而我的音乐却有一个想成为屎的愿望。
不是音乐的那部分,就仅仅是我而已。
问:2023年“你和我”音乐节最早的想法,是不是全都是二重奏?你对二重奏有特别的感受吗?有什么三重奏的经验吗?话说,你最喜欢的还是独奏吧?
答:对。喜欢独奏…因为只有我。
不论是二重奏还是三重奏,我想那都只是各种各样的与人在一起的方式而已。人类应该是没有办法只有自己的。
“你和我”就是为了搞明白这些,一种简单的爱。
问:后来,都搞了哪些乐队和组合呢?这些组合都是因为想要一起玩耍才有的,是友谊的结果(或者开端),还是说为了一种明确的音乐的目标?友谊能带来好的音乐吗?
答:我想到能列出来名字的有这些:痛痛羊、日常、ao椅、夺命100秒、开涩露、Glib、坏小鸟、失败的人、終末天使の血のノイズですཐི♡ཋྀ 、bbd、Low Rice、每周的约定……
友谊能带来更有爱的音乐。那肯定就是好的吧。
不过恨意呢?暂时还想不太清楚,这是一种和友谊相近又相反的感情,所以我偶尔也会想,关于恨意的音乐又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一种被爱所包含的情感,所以它应该也像爱一样质朴且感人的吧。爱和恨都是不需要同情的事情,都是独自的音乐。
问:最早的几次现场表演都是在哪里呢?还记得都是什么样的地板吗?都有什么样的气味?
答:是在UFO Space和Fruity Space,就挨在前后两天,两个企划一个是气怪阳阴一个是燥眠夜。UFO的地板是木头的,有腐朽和冷峻的质感,有一些闷的味道和酒的味道,那里的椅子有红色的软垫,可能也是其中一种味道的源头吧。Fruity的地板是石头的,温和干燥,有苍白的暖色和放松的音乐,可能就是一些淡淡的绝望和冷冷的味道……有会旋转的圆桌。
问:你怎么评价 dave philips 的音乐,尤其是你见到的现场表演?如果他向你请教的话,你会给他什么建议?
答:不太会骂人,但真的很不喜欢他的现场表演。幼稚自大的独裁妄想。
后来在一把噪音的观演群里吐槽了他的表演看上去简直法西斯,结果这条信息很快就被讨厌的家伙转达到了dp本人那里,他主动找我,气疯了,长文互怼了三天三夜。dp就是一个幼稚又傲慢,自负又自大的老白男宝宝。
我也很难想象他会向我请教些什么,这种事压根不会发生吧,虽然他的确在短信中说给过我类似的话,但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实是“你行你上”。我没有办法给出他任何真正的建议,就算真的要说,他也不会接受的。这不光是音乐层面上的事,这是关于我只能是我,dp只能是dp的事。我所能够向你传达的只是我的直观感受,真的没必要,现在我闭嘴。
问:你从哪里知道了远藤一元?在音乐上,早期的远藤一元、今天的远藤一元还有killer bug哪个对你更重要?在现场演奏中认识到的他,和之前通过音频、视频了解到的有什么不同?
答:第一次知道远藤一元这个名字是从一篇关于久保田一马的访谈中看到的,他列出了他的荒岛唱片名单,远藤一元的作品占了好几条。
虽然Killer Bug这个代号已然早早的成为了噪音英雄的代名词之一,但在这个代号之下远藤所留下的作品却并没有让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和兴趣,但我能明白,Killer Bug时期的远藤一元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卧室里独自一人的,唯一我的噪音。
今天的远藤一元很让我感动,因为这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刻他。
我最喜欢的他的两张专辑分别是《Never Gonna Make You Cry》(1999)和《Keiyo》(2019),这些噪音是关于孤独的,平和的,祝福和简单的爱。温柔就是他噪音的底色,这股温柔从一开始(Killer Bug)就存在着了。
远藤一元是一个温柔的人,就像那块携有弹簧的铁皮一样。不论从录音还是本人来看,对我来说都是这样。
问:有哪些音乐上的营养对你帮助很大?现在,你最想要看到和听到的,是哪些音乐?
答:孤独的音乐,朋友的音乐,还有那些永远不会结束的陌生又具体的声音。
问:去美国读书的计划还会发生吗?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其她国家,有什么是你特别想要学习,靠自学不够的?
答:不会发生吧,现在一听到跟学校有关的字眼躯体化症状就开始发作。
我一点也没喜欢过任何一个老师(还有集体生活)。
仔细想想,或许在我的学习生涯中,我可能从来都是在自己干。因为所有我所遇到的老师都很差劲,很可怕。真的很害怕任何形式上的学校和同学,我感到恶心和想死。借用大藏雅彦的厂牌名就是:No School No Cry.
问:说说你了解的前卫艺术?有哪些二次元作品给你震撼?你记得谁的诗?
答:我不太关注前卫艺术也不太关注二次元,但我确信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只是被扭曲成了以梦的形式所展现出来。
小学低年级起就一直在读伊藤润二的漫画,最喜欢的作品可能是《漩涡》,是关于异变和爱的故事。还有一个很喜欢的动画片叫《沙拉达手指》。在网上连载,讲的是在被毁掉的世界上生活的一个人形生物的现实和梦。
“我爱上了我的朋友”。这是石星写的,只记得这一句。他的文字像他自己。
干燥的残忍的空白的偶尔粘稠的这些,我都很喜欢。
问:你的很多表演都包含了或多或少的计划、安排,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在表演中控制自己的?这包括在即兴表演中让自己释放出来,也包括向特定的方向引导、在合适的地方停下来,当然也包括在演奏作曲的时候,既保持激情又能遵循乐谱?
答:从第一次试着演奏的时候就开始了吧。也可以说根本就没在控制。
问:有没有哪一次表演你觉得非常糟糕,感到无能为力?
答:每一次都是无能为力啊。
问:演奏的时候你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吗?一般来说,会有多少误差?你偏爱多长的演奏时间呢?
答:演奏的时间会比平时过的更快一些,误差可能在1-5分钟之间?我想如果演奏时的心情和平时是一样的话,那么时间应该也会是一样的(与现实中的误差一样)。
我喜欢短(15-20分钟)的和长(45-70分钟)的。
问:过去的一个星期你都做了什么?过去的一年里你都去了哪些地方?三年前你是什么样子?
答:做了好多事啊。第一天和坏小鸟在虎门排练+演出,第二天和第三天坏小鸟给Carsick Cars在深圳和广州暖场,前一次演的不好后一次演的好,最后一天我和羊库库一起去给《舞台》这首歌当了和声。第四天回北京了晚上约朱文博来新空间(小组工作)的施工现场讨论怎么做隔音,第五天去看了乱葬岗的现场见到了一些平常不太会见到的人,第六天和第七天宅在家写罗万象的问答和准备接下来的演出。
过去一年去过的地方有石家庄,泛西北地区,上海,义乌,台州,杭州,武汉,成都,云南,贵州,广州,深圳,香港,日本……之类的,很多。基本上都是去做表演,能够回想起来的印象大多数也只剩下一些气味和画面了。
三年前的我忘记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宅在床上看动漫听摇滚。
问:飞机和火车你更喜欢哪一个?哪些场地的洗手间最让你印象深刻?你学会了什么方言的话吗?
答:火车吧,因为坐飞机很冷,安检也很麻烦。
有一次坐高铁,里面的厕所隔间一直在发出钢铁和缝隙挤压碰撞的摩擦声。很好听,声音小小的,是从洗手台里发出来的,好像一直在,但我很怕我下了车它就消失了,就像哭和呼吸一样。
上海话里的“恶心”念“腻心”。
问:你说天空和大海都是你练习的地方,可以描述一下天空吗?
答:天空是一个空旷的,平缓的,不动的,蓝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黑色的,可以逃进去的地方。那种美是像音乐一样的美。偶尔我抬头看着天空,我感觉我自己被压扁在地上,然后拥抱了天空。天空在有些时候也可以称之为“你”。每一天,无尽的天空都像家一样,这个世界是我熟悉的世界,所以也想杀死天空。死在一个有天空的世界让我觉得很安心。每一个逃学的下午我都会跑到没人的操场看着天空发呆,然后天空变红了。
天空是一个包含所有渴望的场所,我在那里暴力地对待着我自己。
问:这次你和我音乐节,最累的地方是什么?身边有那么多人在办活动,光是参加就已经很忙了,为什么还要自己辛苦地做主办?
答:心最累。没有什么不做的理由吧。有很多时候我并不会和谁在一起,所以也并不太累,况且我们并没有在做相同的东西,不论如何也都只能做出自己的样子。
问:说真的,有没有考虑办个一个月长的音乐节?
答:没有,但想想应该就可以实现。
问:演出过的场地里,最喜欢的是哪个/哪些?9月将要开始的新的空间,有什么需要预告的可以在这里说?
答:喜欢的场地有不少:Trigger,池塘之底,隔壁,原料,h工作室,七针,天,Bears,Twenty Alpha………………都是很棒很舒服的地方。
想特意介绍一下的是东京的七针(Nanahari)。七针位于一座两层楼高建筑的地下室,作为演出空间/录音棚,一楼是一家很好吃的咖喱店,二楼是一个小厕所。感觉是冬天的取暖处。演出空间比较小,温暖静谧,有深色的木板和红色的毯,没有舞台,不做作。不管是大声还是微声,音乐还是不是音乐,我觉得在七针做表演都是一个很棒的选择。
9月早就结束了。
问:“你和我”的你、“我恨你”的你,是同一个你吗?
答:是一件不太常被提及的事情。希望你有负罪之心。
问:你买到过的唱片里,有哪些最为珍贵?
答:曾经有过一段收集唱片的日子,现在已经很少买唱片了(最近又重新开始),买过的唱片们应该都是一样珍贵和垃圾的吧,我把它们全部放在一起。
问:打算送这张cd给什么人吗?
答:无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