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从京都乘电车很快便到神户,我决定不妨跟着K先生一起去排练他新编舞的作品《Oracle》。我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的时候,他已经在继续研究能剧了。一切都非常平静,天气也好的吓人。这里可能比不上欧洲,也比不上美国,没准儿也比不上深圳,但是男孩子们穿的真是好看,对比前几日酒吧深夜里衣冠楚楚的老男人和年轻美貌女士约会后共赴计程车的场景,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既然除了工作之外不必有什么多余的交流,那么到达排练室之后,一切自成章法。大家互相介绍,舞者们开始热身,我拿出提琴放在一旁,用手机和朋友发信息聊天。等大家和身体链接完毕,K先生让我自行判断何时出手,意思就是说,边看边来。他说他“从不即兴”。好吧。我看了一会儿,便被这些极度精简和抽象的动作吸引了,甚至也开始学着她们跳了起来——是的,只要是稍微懂一点符号学的人就能知道,这个风评不佳的老头,的确是“行家”。那么说来也就不奇怪了,平时看着老态尽显的K先生,一工作起来,指挥起来,跳起舞来,就这么重新焕发了青春,甚至和电车上那些男孩子也并无区别,只是相差了几个时代。
排练顺利结束,只用一个下午的时间,京都和神户之间的往返便完成了。这要是在北京,门估计都没出完呢。我十分想笑,沟通成本不存在的意义,大概就等于某位仁波切说的,全世界所有人保持正念一分钟,世界经济立马崩溃。当然,世界经济不包括那里,那里还有村长和村支书呢,就是没有村之声,而贝嘉的心情在那里不可能好,转世也就不可能成功。
对于两天之后的演出内容,我有点失忆了。只记得断断续续演了大概90分钟,作品和演员一个接一个,一开始就像京剧一样,走马灯,霸王枪,从台上演到台下再从台下演到台上,飞来一只黑色的乌鸦,不断的念着数字。然后是《Oracle》,结构紧密,舞谱细节详尽。最后是缘起缘灭,东洋武士和姬公主那样一点一点凋零的死亡之美,随后万物寂寥。而我想象之中的交锋并未发生,帮派斗殴的戏码完全转变为和平,那种同生共死的古典美甚至让我严重怀疑所谓当下是否存在。低音提琴和高音笛子令我变得极度暴躁和不安,只好手持琴弓如同挥舞着鞭子,并拨弄起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临时加入演出的花道老师Y女士倒是一直非常淡定,除了人声和甘美兰的演奏,她流利的日语也缓解了我这个外省人来到巴黎的尴尬。而我一身是汗,不断在音调和噪音之间切换,手中的敲击锤也快控制不好力度了——这主要是因为缺乏足够的锻炼,以及耐心。
写到这里,我的烤红薯好了。我开动了,朋友们。别接受任何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