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流”是第九届ocat双年展中的一个单元。原定从2021年11月到2022年5月,6组艺术家轮流在深圳ocat的工作室a和b驻留,在这里生活、创作、组织活动,邀请更多嘉宾。艺术家既创作和发表自己的作品,也策划其她人的作品,也通过现场来发动更多的观众和表演者,这些松散和持续的音乐的非音乐可能会编织出一种网络,也许是生态,也许是气氛。因为疫情,这个计划没有实现,最后以音乐会形式结尾。
第九届ocat双年展由冯博一担任总策展人。“缓流”单元由颜峻担任策展人。艺术家是照骏园、郑维+孙一舟、响、阿科、潘晨农、成璧卿。
作为计划和预告的“缓流”画册pdf可以在这里下载。
“缓流”单元的策展文章可以单独在这里看到。
虽然ocat双年展已经结束很久,但缓流仍然以缓慢的方式流动着,也漫出了原来的边界。在同样松散的时间里,在2023年夏天到冬天之间,策展人对艺术家做了采访,也整理了和双年展有关或无关的一些作品和非作品。
孙一舟
2000年生,住在北京。致力于电声即兴、概念性音乐创作。2019年开始活跃在北京及国内新音乐场景,2022年创办微型厂牌“芦荟唱片”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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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从2021年到2022年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去筹备ocat双年展的驻留和表演,甚至也去了深圳参加开幕式、去看了驻留和表演空间,也和嘉宾艺术家沟通了方案,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做出来。这样的忙碌有没有一点收获呢?对双年展其她单元的情况和机构工作方式有所了解之后,以后还会愿意和类似的机构合作吗?
答:当时,我投入了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这件事,也是我第一次去深圳,第一次策划活动。邀请艺术家,打电话聊方案,需要什么设备,定下表演时间,找王一豪重新设计海报,学习在网站上传演出预告…我目前可以记起来的计划,是有我自己的3个录音想法,3场日常表演/工作坊,3场音乐会。可能还有别的项目,但我忘了。结果就是,我只去了开幕式,一共大概待了60个小时。
准备正式驻留时,还记得我、郑维、颜峻、阿科在北京首都机场。我的行李都已经托运了,但因为当天凌晨北京有新发现的新冠病例,航班直接取消了。我们狠狠地吃了一顿朝阳区的广式打边炉。那次对我打击挺大的。在这之后我基本上每周都在看机票,深圳市政府和OCAT的规定是,只要当地出现过1次病例后14天无新增病例,才可以去。但现实是,别说是去深圳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回家(我当时工作在北京顺义,家住在燕郊,但燕郊镇不属于北京市管理,所以我无法每次顺利跨省)。我一次次抱着去深圳的希望,又被现实打败。直到阿mu在OCAT组织的最后一次活动,我依然去不了。说实话,我当时已经放弃了这件事。巨大的不甘。那是很糟的一段时间。
从我开始演出到今天,我似乎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主办/场地的邀请,除时间冲突或“不可抗力”外。所以如果以后有类似的机构合作,我想我会参加。我也相信也一定会有一种折衷的应对办法,只是我能否找到的问题。我希望我可以这样坚持到老到死。
问:去年准备邀请的淡水兔乐队,现在还在活跃吗?成员都毕业了吧?此外还有哪些计划中的嘉宾?
答:我觉得她们以乐队的身份不太活跃了。都毕业了。一位离开了北京,另外两位准备出国。我挺想再邀请她们再演出的,但她们都挺忙的。此外,有一位嘉宾艺术家沈宾,她比我要早几天去深圳,所以她去了(被封控了几天)我没去。还有些计划中的就不说了吧,让它搁置吧。
问:作为接受过专业艺术教育的人,你学习过什么和现在从事的创作有关的知识和技能?现在所进行的实验,是否在教育和学习中已经了解了它的脉络?这些在做的事情,又有多大程度是出于本能的需要、自己不做不行?
答:以接受过的技能来讲,没有一种技能和现在的创作有关。以接受过的知识来讲,当时我会去认同一种在时间定位下更生效的、快速的工作方法,但我在尽力地去摆脱它,摆脱掉笔墨。这很难。这是一种在创作中不会拿去使用却潜在地影响自我审查。它对我时好时坏,大多时候不好。
我没有在教育中了解它,高中让我了解了古代的、现代的视觉艺术。但那不是我需要追求的志业。对于当下我正在做的事情,大多数还是自学有关的知识,了解它的脉络。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本能需要,但至少我自发的做了。我想我还在寻找某个东西。
问:对于野生的、地下的音乐和艺术,尤其是那样的生活方式,你以前接触得多吗?学校和毕业后的同学圈里,这种文化活跃吗?会觉得自己现在属于某个文化、某个群体吗?
答:我以前接触的很少。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多喜欢在外面玩的人,我的性格也无法融入那种生活。现在也是。这种文化肯定也会在我身边存在,只是在我接触的同学圈里不算活跃,大家都有一种现代社会的规范。
很难讲。或者说,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我不会乐理,不玩摇滚乐队,不太做视觉艺术,不属于噪音音乐圈,不属于电子音乐圈,也不那么的无聊。
问:有一种说法是,最近这些年,海归的艺术家比较喜欢搞概念艺术、社会学人类学,本土的艺术家比较喜欢接地气,擅长处理情感和现实因素,这是真的吗?你作品里的概念性和不接地气的冷静、理性是从哪里来的呢?表现性的那一面,是怎么和它们平衡的?
答:我同龄同学们做音乐的,大多数喜欢那种有律动性的,身体性的,更有吸引力的音乐。我做不到那些,也不是我喜欢的。有一次看演出的下午,我看到颜峻的表演,他和观众聊天,聊你们想听他表演什么样的音乐,并尽可能地用他的电子设备做到。就像一个活跃气氛的前戏。当时没经历过这种表演的我来说,我一直在等他开始表演。结果表演就结束了。后来我也知道是音箱坏了。但那一秒我明白了,我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一个概念带给我那种脑内的快感。从来不是技巧、经验、气氛、化学、竞技能带给我的。
在今年7月日本越南巡演之前,我的演奏大多时是更冷静的,垂直的,单一的。声音是干燥的,简单的。巡演之后觉得我更表现性了,处理的更快速了,表演时一定程度上的放松了,还不够,我还在尝试更放松一点。哦对,我开始在演出前喝啤酒了!
我将会在Ftarri发行一张独奏CD,目前正在交给宇波拓处理母带。专辑有两首曲目,第一首在东京的现场录音,第二首是回北京的家里录的。如果可以听到,就会发现我说的变化。
问:十来年前二十来年前的时候,说起“行为艺术”很多人会说是傻逼。搞实验音乐也被骂傻逼。现在不管是实验音乐还是行为表演艺术,都很多人在搞,甚至具备了社交和群体生活的功能,还挺愉悦的。你也搞了不少类似的,对参加者和观众来说这里面有什么诱人之处?现在人们真的什么都能接受了吗?
答:诶…真是难回答呢。我真的不知道,也不关心观众收获了什么。我不是在科普教育,也不是在传教。我确定的是观众和我都是在同一个空间里花费时间,还是一个比较平等的关系吧。现在依然有很多观众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还有微信好友一场我的演出都没看过就指点我的。有些时候我被认为是在场上调音预备。
问:准备在ocat驻留时搞的活动,很大程度上需要社交和组织能力,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会有一点社恐吗?如果不是很爱热闹,不擅长调动情绪,会不会觉得搞活动有点困难?还是说已经发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集体存在方式?
答:我很社恐!是这样子的。有阿mu的很多帮忙,让我直接间接地邀请了一些广东本地的朋友。没有举办成功,想想真是不好意思。
问:最近开始了芦荟唱片和芦荟现场,合乎你的预期吗?
答:是个令人兴奋的事!我在2022年11月20号正式启动了芦荟唱片,马上快一周年了。做厂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疫情不能演出,也因为我那年在其他的实验音乐厂牌发行了不少专辑,同一段期间产量太高了,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我也在控制我的录音作品数量,不是特别想录的就不录。总之,我当时想去服务别人,推动我喜欢的/影响过我的乐手,还有我喜欢的音乐。于是就有了芦荟唱片。
至于我的预期,很遗憾,总是不会达到的。但我不会纠结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不重要。我想一个厂牌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完成。有主理人、艺术家、母带师、设计师、印刷员、翻译等多人去共同完成一件事。它也有很多不可控因素,不论内容还是设计,不是我一人可以达到的。当然还有实体唱片与听众们的关系。在这种“时不时的集体”关系下,过多的个人决策反而会让事情变很糟。也容易让厂牌形成一个“小圈子化”,风格化。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至少目前为止。所以我也会邀请一些风格差异的艺术家合作,也听听主动提交(偶尔),即使我不太了解这个艺术家,不是那么喜欢一张专辑的情况下,我也有可能会发行它。
芦荟现场是一个想了很久,突然临时决定要做的事情。第一次是在北京西城区的一个公园,遭到了聚众管制,尽管我们的声音特别特别小。在北京办演出有很多现实问题要考虑,我们也没有一个长期合作的空间。今年的演出太多了,大家都有种情绪上头的激情,不再那么冷酷了。芦荟现场会更缓慢的启动,每次做些变化,找到合适的方式。我想下一次我会邀请dj一起玩。
问:经营自己的磁带厂牌有一段时间了,也和很多国外的同行建立了联系,现在会怎么样看今天的实验音乐呢?会觉得国内国外的场景有什么不同吗?
答:芦荟唱片会对发行的国外同行进行采访(https://aloerecords.com/blog/),他/她有作曲的话我也会叫上北京朋友们一起演。我宁可累点,也不希望变成一个托管厂牌。另一方面是我也真的好奇他们在干嘛?关注什么?在哪演出?有朋友和他玩吗?生存环境怎么样?就这样,联系多了也就成了联系。
今天的实验音乐呢。有些同行离这个词远了,没太多关系了,可能这是个好事。
国内的场景我无法一概而论,也没有充分了解。就我生活在的北京而言,是更明确的,临时的,物质性且低技术的,有时不生效的(不少)。
问:从筹备“缓流”到现在,各自的创作都从各种各样的集体活动中受益了吧?都组织和参加了哪些活动呢?个人的创作会受到群体喜好的左右吗?
答:嗯…集体活动…什么才算集体活动呢,同场演出?参加同一个音乐节?群展?如果是一起出去玩,聊天吃饭喝酒,像春游一样的集体活动。我想我还是少吧!也没人叫我玩吧!倒是前段时间在上海McaM,有照骏园、朱松杰、阿科、我,是一个“缓流”有关的表演。但是不是真的有关呢,只是大部分都参与过“缓流”?与演出名称有关?还是那天的作品和历史中的激浪有关?反正那天有浪漫、幽默、漫长、唯物、无聊的表演们吧。
我算了一下,这期间我参加了64场大小不一的活动,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合作。我是会受到群体喜好影响的人,但我不会为了某个群体去创作什么。
问:你现在怎样谋生?有没有担心创作的条件、精力会受到生存压力的影响?
答:有影响,所以我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