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缓流问答


“缓流”是第九届ocat双年展中的一个单元。原定从2021年11月到2022年5月,6组艺术家轮流在深圳ocat的工作室a和b驻留,在这里生活、创作、组织活动,邀请更多嘉宾。艺术家既创作和发表自己的作品,也策划其她人的作品,也通过现场来发动更多的观众和表演者,这些松散和持续的音乐的非音乐可能会编织出一种网络,也许是生态,也许是气氛。因为疫情,这个计划没有实现,最后以音乐会形式结尾。
第九届ocat双年展由冯博一担任总策展人。“缓流”单元由颜峻担任策展人。艺术家是照骏园、郑维+孙一舟、响、阿科、潘晨农、成璧卿。
作为计划和预告的“缓流”画册pdf可以在这里下载。
“缓流”单元的策展文章可以单独在这里看到。
虽然ocat双年展已经结束很久,但缓流仍然以缓慢的方式流动着,也漫出了原来的边界。在同样松散的时间里,在2023年夏天到冬天之间,策展人对艺术家做了采访,也整理了和双年展有关或无关的一些作品和非作品。

响简介:
响,1984年生于成都。目前生活、工作在成都。于西南交通大学和德国安哈尔特大学获得双学士学位。
从四川音乐学院幼儿园开始学习小提琴,并在学生时期常年参与交响乐团和弦乐四重奏的表演。在德国接触电子音乐后开始成为一名DJ。曾与SU在成都创立电子音乐厂牌atmen,组织策划一系列活动。同时开始创作电子音乐。2013年在柏林的国际声音博览会第一次接触到田野录音和实验性的即兴音乐。回到成都后开始创作田野录音,后来逐渐成为一名实验乐手。
2017年在成都创办VITAL实验声音艺术节。2018年与芮君、于名晶成立移涌小组(eon)。多在特定场域如废弃建筑,雪山等,实践结合声音、身体、仪式和行为的表演项目。
xiang.bandcamp.com

问:在现场表演的时候,你常常会忘记时间,比预定的超出一半甚至一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在享受一种静态的漂浮感,还是太嗨了忘记了?如果要刻意控制时长,不看表你能做到吗?
答:那种感觉就好像张开双臂,舒展身体平躺在湖面上。因为那时候身体很轻,视线是整个天空,而耳朵在水下,可能有好几层中低频的振动在四周环绕。就像是在演出时专注于声音的形状,细微地变化、起落一样令人着迷。如果非要控制在一个准确的时长,倒是可以通过一些预设的声音的停止或开始来作为时间卡点之类的吧。

问:在组织活动的时候,你会焦虑吗?尤其是自己犯了错误,带来一些麻烦的时候,除了解决问题,会不会因为内疚而焦虑?你会介意其她参与者的不靠谱行为吗?
答:会焦虑啊。尤其是在不确定因素陆续出现,无法去控制和立马解决的时候。但现在好多了。不会因为内疚而焦虑吧,好像很少有内疚的情绪,特别是在工作中。如果这个问题是自己带出来的,会全力去解决它。不靠谱行为,好像还好呢,还没遇到过。总的来说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还挺理智的。

问:能不能说你原来的作品大多是比较随意和自发的,这两年多了一些思考也多了一些规则下的游戏?有没有感觉到这种自发、本能和制订规则之间会有冲突?有没有哪方面是你特别想要突破的?
答:是可以这么说的。不会冲突,它们是不同的东西。制订规则理性,很喜欢。也想做一些系列性的作品,持续某一个概念去创作的东西,专辑或者长期的项目,但好像进度都特别慢。

问:在实验音乐表演结束后,深夜去俱乐部作为dj放音乐,这样的转换真是太神奇了。好像你常常会碰到这样的安排?是靠体力来实现的跨越呢,还是说你换频道的能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答:有时挺巧的吧。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会多考虑一下,不逞强,预判一下自己的状态,觉得OK就去做了。不过这样的转换真的挺有意思,可以在同一天和不同频道的朋友碰面,一起度过一段时光,真好啊。体力还好,睡个好觉身体就恢复了。

问:vital音乐节里面,有大音量的,有概念性的,有枯燥的,有好玩的,可能大家表演的内容并不能界定这个活动?参演的女性乐手/艺术家也很多。会有意去平衡性别和表演内容吗?下一次的vital大概是什么样的?
答:总的来说vital每次还算比较即兴地在邀请实验乐手和艺术家,也没有对性别或演出内容做界定,什么都有,对大家各自要演的作品或者合作也都是没有限定的。往往在实施的过程中都是跟着变化在走。对于参与的人包括观众来说,它就是某种难得的聚会和交流吧。
下一次的vital应该会继续在成都,明年九月吧。可能还是持续两天,室内和户外公共空间。那时候的成都特别舒服,所以想多找找不同的地方,可能是一片较大的区域,或者在离得近的几个不同的地方做。都有可能吧。

问:去深圳的时候,住在工作室那段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是花很多时间睡觉和发呆吗?平时在成都没有事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你怎么样在平静的生活节奏中容纳那些忙碌的演出、组织、创作?
答:嗯,那段时间连着下了好多天的暴雨,所以前一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工作室里。除了正常的睡觉和发呆,去市场买菜,逛雨后的公园,经常骑车去海港发呆,也会到处录录音啥的。回到工作室几乎都呆在厨房里。那里空间小,相对聚集,也暖和。有一个很大的木桌可以当工作台,所以几乎都窝在那个角落。也花时间做饭,每顿慢慢做。倒是在厨房录了不少声音。晚上偶尔看一部电影,外面下着大雨看电影特别舒服。其实这些日子和在成都差不多。创作总是发生在日常生活中,却又出离于生活。呆在家,或者到外面,去各种地方。观察,旅行.. 平静的状态对于做任何事情都很重要。准备演出到演出的这个过程,组织活动,相对来说特定一些。生活也会因为这些特定的时间和阶段发生变化,经常会适时调整和转换工作状态。平时没事的时候会和朋友见面,一起运动或做做饭。有时间也会去山上呆几天,完了再继续投入生活和工作中。差不多就是这样。

问:第一次参加vital的时候,对成都的观众印象太深了。大家真是松弛,真是从不亏待自己啊,而且包容度也很高。是说成都人一直这样吗?不同背景的乐手、艺术家、好玩的人都互相认识而且可以一起玩?会带来“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不真爱”的现象吗?
答:是啊,大家都一起玩,就像一桌人一起吃火锅啊,就是这样的现象。在一些音乐、艺术活动现场会碰到各种朋友。成都相对小,不同的圈子都有交集,大家好像都彼此认识,或者有共同的朋友。总之就是脸熟,都打过照面。爱玩乐这件事可能真的挺成都的。大家是真的爱玩啊。而且也会互相支持,捧场。会在一些突如其来的好活动中遇见绝大部分很少出门、很久不见的朋友。因为太久不见所以聊起天来很容易停不下来。不过热爱音乐或艺术这件事,才是使所有这些相聚实现的缘由吧。很难什么都喜欢啊。对每一个人来说,一定存在某一种东西,已经或正在成为TA的真爱吧。

问:平时会花很多时间去看展览或者了解别人的艺术吗?听音乐有多频繁呢?你觉得有一个清晰的当代音乐和艺术的脉络重要吗?最近有哪些作品让你惊讶?
答:有时会。在成都展览或现场看得少,大多是通过网络去了解。几乎每天都会听音乐。
不好说,可能还是重要的吧。脉络清晰的话会更容易接触到好的东西?不过也不一定,比如和不同的人交流也可以从各种触角了解好的音乐和艺术吧。惊喜不常有,最近的话比如阿科的翻译心跳和溪曼的私人泳池。

问:如果用一种线性发展的态度看你的简历,似乎可以说是从古典音乐转向dj和电子音乐,又转向即兴音乐和实验音乐,然后是概念性的和表演性的“非音乐”,但实际上你从未抛弃以前喜欢的音乐,你的身份变成了重叠的样子。这些不同的音乐、不同的玩法和态度会互相影响吗?
答:会。前几年还想它们之间可能会产生矛盾,现在不那么认为了。 不同的东西带给我不同的想法和状态,时常是发散的,却又令人专注。比如今天这几个小时在做这个,就不会去想其它的。晚一点或者明天也许会换一个,突然又会很兴奋。我觉得这些转换带来的新鲜感会让我特别放松。听不同的音乐,做不一样的作品或现场会让我感到挑战,也在某种程度上达到内心的舒适状态。

问:今天的行为表演艺术有种平民化的趋势,谁都可以玩,也不一定要拼命或者花很多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把音乐和行为表演融合起来的?成都现在的行为表演气氛怎么样?你和于、溪曼都遇到了些什么样的观众?那些老牌的行为表演艺术家有什么反应吗?
答:可能是从2018年左右开始的吧。差不多那时候也开始和芮君、于名晶一起做移涌小组,对行为和声音的结合产生兴趣。不过自己参与行为表演的机会并不多。去年参加upon现场艺术节有参与到更多行为的现场。成都的气氛还不错,时不时就会有组织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做行为表演的活动,大多是年轻人,去到废弃的建筑或郊野做。观众的话我感觉很少会遇到表演结束后直接反馈的,零零星星的也会有。参加upon那次自己的作品有收到还算不错的反馈,挺惊讶的。

问:你原来计划的一个作品是“展览期间,艺术家将在特定空间内,公开地、重复做一些简单的事。每天有一点变化。它将是一种缓慢生长,不易察觉其变化的状态。整个作品持续五天。这件作品将以现场表演的形式呈现。……使之呈现为类似于音乐节、艺术节的多重、多节点、多中心的整体现场作品。”能不能说说后来你住进了工作室之后,想到了能做什么具体的“简单的事”?
答:记得当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好些东西。呆在工作室的时候上上下下地,还挺喜欢那个空间的结构。所以会想在表演的时候在不同的位置做一些简单的事。比如在厨房入口那里拉上黑色的幕布,在那里形成的一个小小的半弧形区域内安静地坐着,用某种方式梳头。也想用睡袋表演,这个后来在upon做了。还有些别的、可以三个人一起做的事。工作室外面的小院子临街,当时也想在院子里重复播放一些影像作品,路人可以透过铁栅栏观看。各种碎片吧,后来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把它们串在一起,所以只做了一个引子。

问:后来完成的“Catalyst”这组作品,有没有现场表演的可能?你平时多数创作都是现场的吧?是因为没有时间才很少做录像、纯音频这样的作品吗?还是说现场对你来说要更重要,就像你一直强调特定的空间、场域、田野,就像你喜欢登山和野营?
答:有啊。这组作品本来就是为现场表演而做的,虽然它只是整个作品的一部分。
现场和纯音频的东西都在做,纯音频的作品做得慢。录像自己就做得很少了,在移涌小组会和于于芮君一起做一些影像记录。
我喜欢把作品放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域中。现场事件会特别容易激发灵感,概念的或是即兴的。而创作纯音频作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最近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中。